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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在互联网金融时代的开端，入场不久的监管者实际上是苦苦追赶的落后者。而素来天马行空的互联网企业们，则早早地走到了监管者们前面。

在鼓励创新与严控风险的两难现实之间，在“一放就乱”与“一收就死”的传统轮回之中，行业协会被当成了眼下的出路。

未来，在互联网金融监管方面，除一行三会唱戏外，另一位主角即将登台。

2014年4月初，国务院批准由央行牵头组建互联网金融协会，目前，该协会正在上报民政部批筹。互联网金融协会成立后，属于央行下面的一级协会，与支付清算协会平级。

据悉，已筹备数月的另一家互联网金融组织——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已于3月26日在北京成立。中国互联网协会互联网金融工作委员会常务副主任陈静表示，“专业委员会是在支付清算协会下面的二级机构。互联网金融协会是个一级协会，那就厉害了，在人民银行领导下加强行业交流，推动行业自律。人民银行条法司牵头，也更重视。”

一家副主任成员单位负责人则透露，未来互联网金融协会成立以后，“可能会把专业委员会并进去。目前这个平台上，动作不是太多”。

通过行业协会、专业委员会的平台形式，央行试图将行业内的各个角色：竞争者们、行政监管与被监管方拉到同一张桌前，有问题先沟通，逐渐形成行业规范。

这个协会从落地就受到行业的广泛关注，这是因为监管政策将决定安全的“着陆区域”在哪——创业投资研究机构清科集团CEO倪正东说：“风来的时候，猪会飞，当然哪只猪可以安全着陆，这一点更重要。否则现在飞起来也摔死了。”

但眼下，即便是在“互联网金融包括什么”这样的初级问题上，各方也没有统一答案。最重要的共识仅仅是，行业需要监管，更需要“适度”监管。

协会来了

一个行业一定要制定游戏规则，最好是从业者来制定。

在互联网金融监管问题上，央行的几次出手，都引发了市场的轩然大波。

3月初，央行叫停虚拟信用卡和二维码支付；随后，央行向第三方支付企业下发《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手机支付业务发展指导意见》，这一系列动作，经过媒体发酵，数小时内就满城风雨，甚至影响到资本市场。

由于新行业热度高，涉及千家万户，又存在诸多未知因素，监管方本身也承受着很大压力。

3月24日，央行在其官方网站就近期热点互联网金融监管问题试图进行解释，其中就特别提到，“网上流传的《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就是央行和一些支付机构之间进行‘点对点’沟通的新近工作底稿。肯定地讲，这个办法的重心不在具体额度上，而是在业务及流程的各项风险控制上。”

为了一个“‘点对点’沟通的工作底稿”，央行都需要专门回应，这在过去颇为罕见。此时，如果有一个相对平衡的协会出现，或将一定程度缓和舆论压力。“协会本身不是政策机构，有时以它的身份出面，将不再那么敏感。”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曾刚表示。

“一个行业一定要制定游戏规则，最好是从业者来制定。”长江商学院副院长陈龙说，他分析，以后需要进行沟通的文件、行业规范就会通过这个纽带达成先行的沟通与修改，这对于一个新兴的行业尤为重要。

同时，在新成立的行业协会里，多元的构成可能将带来讨论乃至争执，讨论后能够产生的从业者自律规范，成为多位研究者共同强调的重点。

一名会员单位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央行早先设立支付清算协会的初衷，也是希望借鉴国际经验，推动未来监管趋向于窗口指导和服务，弱化行政监管，增强行业自律约束。

“协会是一个输出规范的智力组织，相比单纯的监管部门，协会可能会对实践中的情况更了解。”曾刚表示。

之前已经成立的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就是支付清算协会下设的二级分部，因其对话与商讨规则的功能而受到关注。此次将作为一级协会成立的互联网金融协会，可能会承担相似但更重要的任务。多方沟通、行业自律被公认为是其最重要的功能。

这次，央行条法司作为成立互联网金融协会的牵头部门，其发起成立的单位会员或计划包含银行、基金、信托、第三方支付、P2P机构等。他们大部分都是原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成员，但将覆盖更广。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首任主任则由中国平安保险集团董事长马明哲担任。

笔者发现，大多数会员单位将这种沟通看成是与政府间的协调，他们把具体对接的部门都放在公司里的政府关系部门。

不过，行业协会的成员构成，往往决定着协会发出的声音倾向。例如，传统金融行业协会的成员单位构成通常较为单一，协会因此“为行业代言”顺理成章。行业协会的会长大多由上级监管单位的前任干部担任，这样的领导配置也使得行业内成员单位的共同利益能被监管层了解，并对决策产生影响。

比如，保险行业协会官网显示，其会长朱进元曾任中国保监会办公厅正局级干部。证券业协会会长陈共炎曾任证监会信息中心负责人、机构监管部副主任等职。以国开行董事长身份兼任银行业协会会长的胡怀邦，则既拥有央行西安分行行长的履历，又担任过银监会的监事会工作部主任和纪委书记。

但新的协会与此并不一样。互联网协会的某会员单位政府关系部门人员称，“这个组织属于行业自律性质，从会员组成看，包括支付产业各方。但目的是搭建沟通平台共商产业发展，并不代表任一方或者任几方利益。”

如果参照此前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的成员构成，其中有腾讯、阿里小微金服、京东等互联网公司3家，支付宝、财付通等第三方支付公司28家，四大国有行在内的商业银行18家，国泰君安等证券公司2家，央行旗下机构2家，最近备受关注的宜信、翼龙贷、人人贷等P2P网贷公司则有10家。

这些机构的利益诉求并不一致，比如银行常常指责互联网公司动了自己的奶酪——在支付、投资理财、消费信贷等互联网金融涉及的领域，从年初至今口水战从未停止。

上述单位政府关系部门人士称，3月份才成立的专业委员会，以面对面会议为主。发言主要是围绕某一特定主题展开，各方代表可发表看法、交流经验。另一位专业委员会中的某第三方支付公司成员负责人说，“现在不定期做一些研讨活动，还没有充分运转起来。”

让创新的子弹飞多久

多位专家均认为，互联网金融一定需要监管，但是需要的是差异化和适度的监管。如何避免“一收就死，一放就乱”，商榷的空间很大，互联网金融协会亦应运而生。

“让子弹飞一会儿”，4月初在深圳举行的互联网金融投资大会上，主办方的PPT这样阐释了监管与被监管的现状。“互联网金融的创业者们，我觉得大家让创业、创新的互联网金融的子弹飞起来吧，飞一段时间，它要监管就再监管吧，这个我们肯定要配合。”清科集团董事长倪正东说。

一名支付宝内部人士和一名业内研究人员也描绘了类似的过程：通常是先在内部有一个创新，然后推出去之后监管部门跟着跑，看它有没有问题和风险，“有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第三方支付兴起的初期，央行就处在“让子弹飞一会儿”的状态。彼时，以支付宝为代表的第三方支付开始成型，但是受限于具体的监管政策难度和行业的成熟程度，央行对于第三方支付处于默认上的管理阶段。直到2011年5月，第一批支付牌照发放，对提供支付服务的第三方非金融企业，才有了正规的条文监管。根据艾瑞咨询发布的报告，在这之前的2009年，支付宝就已获得了超过一半的国内市场份额。

法无禁止即可行的规则与互联网公司自身超前的创新能力，为互联网金融企业初期的野蛮成长开辟了道路。

有的学者指出，“子弹飞行”的过程，客观上成了被监管纵容的“时间差”，甚至“行业差”。余额宝的规模与用户增长被视作一个最明显的指标。截至2月底，余额宝用户数达8100万户，金额超5000亿，只用了大半年时间就成为全球四大货币基金。

在巨头几乎已经坐定时，央行仿佛刚刚回过神来，才进行监管规则的完善。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面临着更多更复杂的博弈。业内人士评论说，央行开始考虑怎样合理监管，“是在一个错的时点，做了正确的事”。

回顾第三方支付领域的发展，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钟伟认为，“如果要较真，BAT（百度、阿里、腾讯）干的很多事情都是违法的。”从价格法和反垄断法来说，在打的软件的推广中，不惜“烧钱”，付给用户高利润以获得市场垄断地位，就已经违法了。在理财产品的运营中，京东、百度等巨头也习以为常地使用了类似手法。

“用户获得了利益，当然皆大欢喜。但是本来违法的行为，就从监管强的传统行业挪到了监管弱的互联网行业，”钟伟说，“这就好像是污染高的企业从环保监管严的地方搬到了监管松的地方，你觉得这是创新吗？”

多位专家均认为，互联网金融一定需要监管，但是需要的是差异化和适度的监管。如何避免“一收就死，一放就乱”，商榷的空间很大，互联网金融协会亦应运而生。

这还并不是一场只有互联网企业和监管方两家赛跑的比赛。传统金融行业的机构所面临的监管要怎样“移植”到互联网企业身上，才能构成行业内的竞争公平，是监管涉及的另一课题。

央行内部的声音也不一致，这既被认为是保持中性和理性监管的一种平衡表达，也被认为是尚未完全定调前的混沌。

央行副行长易纲在3月份的发言中就连续提到，“发展过程中要容忍，要平等竞争。”但央行调查统计司司长盛松成则认为，对余额宝的监管涉及存款准备金管理。尽管余额宝的本质是货币基金，而存款准备金一般只针对于银行存款。央行另一位副行长刘士余则说，互联网金融完全符合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但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差的方面，都缺乏完整的时间序列和相应的数据来支持，需要一定的发展观察期，在观察期之内就要包容理解。

在舆论将2014年称作互联网监管时代的开端时，入场不久的监管者实际上是苦苦追赶的落后者。如何平衡各方，甚至超越利益纷争，轮廓尚未清晰的行业自律，看上去是目前找到的唯一的出路。

P2P网贷是重点

协会的设立，让事前沟通具备了更多可能性。

在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2014年的工作计划中，P2P网贷行业自律是重点。专业委员会内部信息显示，委员会将重点探索建立P2P网贷行业自律规则与标准，切实防范互联网金融业务风险。该文甚至为建立P2P网贷行业自律标准标明了时间进度：2014年6月前。

支付清算协会的官方网站显示，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在正式成立前的一个月就组织了座谈会。彼时正值P2P行业成为舆论关注的高风险热点。2月26日，互联网金融专业委会在北京组织召开P2P网络借贷企业座谈会。陆金所、宜信、人人贷等十家P2P网络借贷企业负责人均在其列。

业内人士表示，10家P2P网贷平台入选专业委员会，也经过了央行在一百多家经营网络借贷的企业中进行的严格甄选。这个一度被视为P2P网贷平台“转正”的利好消息，同时也是加强行业自律的开端。

而协会的设立，让事前的沟通具备了更多的可能性。

之前，《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被爆出后，阿里和腾讯高层均赶赴北京与管理层紧急沟通。彼时还没有专业委员会或者协会的成立，现在，沟通机构的增设让事前沟通有了渠道。

拍拍贷副总裁陈平平认为，此次协会的入会门槛的要求不会低于之前的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对P2P企业的入会仍然会非常谨慎，此外也可能会吸收更多银行及第三方支付企业。

2013年12月4日下午，央行副行长、国务院互联网金融发展与监管研究小组组长刘士余在支付清算协会举办的互联网金融论坛中表示，“互联网金融专业委员会可以说有1/4的官方背景，同时也有市场化的味道”。

“监管机构都不敢管，有法尚且可以公然违法，更何况弱势的协会要求它们自律？”作为互联网金融专家委员会的首批17个成员之一，钟伟并不看好互联网金融协会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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