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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5月9日,成立十几年、待收104亿的线下理财大雷东方银谷(也做线上P2P)终于爆了。

在中国的线下理财大雷里,东方银谷算是比较能挺的了,它成立2007年,实际做理财业务从2014年开始,挺过了2016前后大大集团、中晋集团、快鹿系暴雷潮,自己撑到20年代。

这才是真正的老而不死是为贼嘛。

东方银谷爆雷的消息让雷慢没有丝毫惊讶,在金融圈,有些平台的雷让人觉得惋惜,而东方银谷是那种让人觉得迟早要雷的,是那种少有让人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多年的老便秘终于通了。为什么这么说呢?

大约2016年春,应一个官方机构要求,雷慢写过一个评估几家理财公司风险的报告,其中就有东方银谷,这四年来其他几家都已经雷了。而我当时的感觉是,天雷滚滚,怎么就没劈到你呢。

过去5年来,这类爆雷的线下理财公司,大多以资产管理公司和P2P平台线下门店的形式存在。比如中晋系、大大集团,以私募管理基金为幌子;东方银谷、善林金融大多以P2P理财为噱头。

京城里做线下理财的,东方银谷和另几家很有名。与线上不一样,线下理财的操作黑箱深不见底,只见一个个人头送进去,一辆辆豪车美女开出来。

金融圈的人大多心知肚明。这些公司迟早要雷,合规是不可能合规的,大多平台要借新还旧才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400亿规模的中晋系,一直到徐勤出境被抓,也一直兑付正常,倒不是因为它合法合规,而是击鼓传花的游戏还没到资金链断裂的时候。而东方银谷的游戏,从2014年开始做理财业务到2020年,玩了六年之久。

东方银谷死于兑付困难,无非因为新钱进不来、旧账没还清,借新还旧这个游戏玩不下去了。如果中晋不死于炫富,那最终也会死于资金链断裂。和大大集团、东方银谷结局没有差别。

02

线下理财圈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比如说得最好听的就是承诺回报率。这话投资人爱听,也愿意信。过去十几年里,投资人和理财公司共同催生了线下理财、P2P网贷的刚性兑付这个怪物。理财公司为了圈钱,承诺回报率和刚性兑付,投资人呢,慢慢养成了非保本保息不投的毛病。

就像渣男要骗姑娘的身子,信誓旦旦说一定给你摘月亮,这也能信?

这种刚性兑付的投资,成了市场劣币驱逐良币的典型行为,干死了那些理性分析风险、给你打风险预防针的公司。谁不要脸,谁就如鱼得水。

刚兑这件事,也拉近了线下理财公司的趋同性。这时候中晋系、大大集团就变成了销售公司,投资人变成了睁眼瞎。因为理财公司不必再去谈风险、讲风控,投资人也不去看什么专业团队,调查资产质量。

大家唯一要做的就是卖产品,赚人头。

当风控不那么重要时,此时,线下理财唯一的任务就是销售了。这时候竞争的是什么呢,是品牌、营销。品牌越响越得信任。返佣这个法门,就是激活销售,扩大资产的办法。

比如中晋系,只需大力招销售,给15%的销售返佣。在陆家嘴租最豪华的办公楼,再比如大大集团,曾有离职的HR曾这样形容:“公司的做法不叫招聘,叫拉人头、抓壮丁。”

所以,中晋、大大集团、快鹿们的美女销售和豪车,是富裕中产最好的诱惑和品牌。核心地段的豪华办公室,成了老年人的眼中的硬实力。谁许诺的回报率高,谁就是财神。

2015年,上海线下理财公司鑫琦资产请来了张铁林做广告。在海报里,这个曾演过乾隆皇帝的演员用“皇上驾到 一言九鼎”的台词,蒙得无数中老年观众朝拜纳贡一般,投钱不迭。最后,这个雷爆掉时,2258名投资人损失了17.7亿元,人均78.8万元。

张铁林代言鑫琦资产

拉来资金后,投资人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黑箱,因为没人真正知道钱投到哪儿去了,只知道理财公司给你画了一个保本保息的大饼,投完了只管两眼一抹黑。

从2014年开始,金融圈和监管都知道e租宝有问题,可在这个运作黑箱里,什么也看不清。要一直到2015年末,用挖土机掘地6米,才在安徽合肥郊外的地下,挖出1200册、80编织袋的犯罪账本。

单身久了,遇到的人全是卖茶叶的;镰刀利了,看谁都想割韭菜。

03

2016年愚人节刚过3天,35岁的中晋系老板徐勤在浦东国际机场正要逃脱出境时被抓获。像是给中晋系1.2万投资人一个迟到的玩笑。

泡沫的破灭并非没有前兆。一个月前,一个浓妆女子在朋友圈发了条炫富动态。她配了张手捧成堆人民币的图,配文“感谢中晋”,这条动态被好事者截图转发,舆论的蝴蝶在微信圈扇了扇翅膀,一个涉案400亿元,未偿还48亿元的非法集资大泡沫就破了。

中晋系是一个典型的诈骗案例,徐勤用10%-20%的年化利率吸引资金,用12%左右的佣金奖励销售经理。这两样东西让中晋系在2013年到2016年三年间,吸纳资金400亿元。

据说暴发后的徐勤在外滩汤臣一品购置了1000平米豪宅,内有有小桥流水,当夜色温柔,微风拂过,最适合这样的土豪刺猹了。

徐勤的豪宅

谁也没想到,诈骗帝国的坍塌,会毁于一个女子晒照。

高返佣是线下理财一个明显的漏洞,一个投资人要判断一家理财公司是不是靠谱,光看它是不是高返佣,就可以判断。

怎么判断?高返佣是一个需要高效益维持的成本。如果一个线下理财公司普遍支出10%以上的返佣,这种成本,要么从资产收益中而来,要么直接是吃的投资人的钱。

那么理财公司的利润又从哪儿来的?金融投资是一个与实业挂钩的行业,就像消费信贷与消费挂钩一样。过去几年,当GDP维持7%左右增长时,多数理财公司宣称15%左右的收益率,已经偏高了。

所以当高返佣作为理财公司的成本之一,已经消耗了理财公司的正常资产管理收益了,再加上15%左右的投资人资金成本和至少10%以上的运营成本,这种高达35%以上成本,至少需要35%以上的投资回报率来覆盖成本。

要知道,在商界,长期稳定20%以上的回报率已是不可多得。

那拿什么来支付投资人的回报、企业的其他运营成本支出呢?如果还是一个像中晋系徐勤那样爱挥霍的老板,恐怕冥币都不够花。

只能出去骗了。

04

2016年6月,北京银监局发现一拨人在以“银谷银行”的名义在街上发传单、拉投资,就发了一纸张风险提示说,从未批准设立“银谷银行”, 也从未向任何单位和个人颁发过含有“银谷银行”字样的金融许可证。

这作妖的就是东方银谷。北京银保监局提示风险后,东方银谷回应说,工商总局已经核准了“银谷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的名字,银谷银行正在筹建。然而一晃4年过去了,直到4月29日,北京警方一锅端掉了东方银谷,抓了100多人后,银谷银行也没建起来。

这种骚操作,往往在资金链要断裂的时候最常见。2015年下半年大大集团玩不下的时候,就要求员工每个月必须完成1万元销售额,后来加到5万元,后又加到10万元。大大集团眼看这种操作还挺有效,就疯狂招人,很多员工自己完不成任务,就将每月的工资充了任务,投了进去。

这种把员工培养成韭菜,韭菜培养成员工的骚操作,韭菜大概是头一回见,比东方银谷的借银行之名,不知道要高明到哪里去了。

被逼急了,线下理财公司是什么事是都干得出的,因为在这个市场里,借新还旧遵循的逻辑是,新钱要比旧钱来的更快,否则游戏就玩不下去。

这种难以为继的局面,是很多因素造成的。

比如,以线下理财公司的团队实力、风控能力,远远达不到刚性兑付的要求,而且,按照银行刚性兑付的逻辑,需要配套资本金、风险备付金、风险拨备等制度,才足够做到刚性兑付。

恰恰没有这些,却要赶鸭子上架。

这也是线下理财公司存在的一个明显的陷阱,当大家都在做刚性兑付时,意味着投资人投哪家都差不多,理财公司自己也明白这点,只要不崩盘,你怎么做风控,韭菜们都不在乎。

这样的市场,要么不违约,一违约,就是关门跑路了。

其实,金融市场短期非理性,长期大概率要回归理性。就像P2P和股权众筹,早期热捧、各种鼓吹,快速扩张,在经过长达10余年的发展,商业模式弊端显现,崩塌不断,清退成了最好的结局。

线下理财公司也是一样。

05

中国线下理财和线上投资的暴雷潮,以2015年为一个明显的起点。

之前的几十年里,中国有以五年为一周期的打击非法金融活动的惯例。但要说给这种惯例点火的,还是2013年之后崛起的线上理财P2P和随之而来的2014年暴雷潮开始。于是,2015年4月,处置非法集资部际联席会议开始了整顿风险的行动。

看看2015年后崩盘的那些线下理财公司,处处都是暴利、美色、欺骗。哪一个不是收割中产,吸血财富的猪蹄子。

也许雷太多大家麻木了,东方银谷这样的庞然大物倒下时,市场竟没点水花。

案发时,东方银谷待收超过104.5亿元,祸害9.37万人。虽然比2015年祸害了90万人的e租宝的380亿待收要少,但比起大大集团(待收64.6亿元)、中晋系(待收48亿元)、善林金融(待收213亿元),算是大妖孽了。

东方银谷这个雷有多大呢。

举几个例子,2018年,像浙江这样的发达地区,还有6个县整年GDP少于100亿元,而一般县域人口在几十万或百万之上。这就意味着,一个县上百万的老百姓一年的付出,还不够一个线下理财公司祸害的。

简直中产收割机、富裕家庭粉碎机、晚年梦碎打蛋器。

中国的骗局,割起韭菜来,是不论资产和阶层的,应了那句流传很广的段子,爷爷喜欢权健火疗、奶奶穿足力健、爸爸炒币、妈妈买P2P理财、自己听罗辑思维、老婆看咪蒙。

跪地维权

韭菜割起来,也不管无产、中产还是大资产者,一律是照单全收的。P2P的坑里,多少投资500元跟着维权的学生!深圳上千万一套买泰禾院子的富豪,和几百万投MBI的大中产,也一样跪着维权。

人啊,年轻时要被多割几次,这样老了就被割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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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未央网专栏作者发表,属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网站观点,未经许可严禁转载,违者必究!首图来自图虫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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