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00年前的电报站，看通信技术如何影响银行业发展

扫描分享

本文共字，预计阅读时间。

编译/西元

近年来，现代信息技术得到全面发展，5G 技术按下了网络速度的“快进键”，为银行业带来新的服务与交互方式，推进银行向数字化、智能化、生态化发展。与此同时，银行业对信息通信技术的需求与关注也在不断助力通信技术的创新。

那么，信息技术对中国银行业的发展到底有多大的贡献呢？我们可以从100多年前中国的电报时代得到一些启示。

1881年12月，李鸿章主持建设的中国大陆第一条长途电报干线开通，从天津到上海，全长1500多公里，沟通了北洋和南洋的海防，标志着中国电信业务的开始……

1897年5月，盛宣怀创办的中国第一家商办银行——中国通商银行在上海外滩正式成立，拉开了中国近代银行业的序幕……

来自香港大学的林晨、马驰骋、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孙宇辰和北京大学的徐宇晨于2021年8月在金融学顶级期刊上《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发表论文“The telegraph and modern banking development, 1881–1936”，文章基于1881年至1936年间287个地级行政区的电报站及银行分布情况，证明了信息技术在银行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一、研究背景

信息技术被认为是银行业发展的重要引擎之一。银行业是一个信息敏感的行业。在缺乏快速的信息流时，银行会面临着信息不对称、沟通成本以及代理问题，这将导致它们将业务建立在本地优势上，限制了银行业的规模经济。

信息技术（如电信、计算机和互联网）的发展降低了距离带来的信息成本，使银行能够跟踪市场并与遥远地区的分行及时沟通，因此可以在更广泛的地理范围内扩展业务。

然而，关于信息技术如何影响银行业发展的实证证据仍然很少。一方面是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指标衡量复杂的信息技术，另一方面是信息技术与银行业发展存在明显的内生性问题。

电报在近代中国的发展为解决以上难题提供了很好的场景。1842年被迫开放后，中国被动地接受了电报技术，也就是说中国政府修建电报线路主要是出于军事和行政目的，而并非商业目的。

本文基于中国早期的电报发展（1897年之前），探讨通信技术对近代银行业的驱动作用。本文发现，电报扩大了银行数量，这一效应主要通过银行分行网络的扩张而起作用：通过快速提供信息，电报使银行能够在更大的地理范围内扩张分行。

二、历史背景

1. 电报发展史

第一次鸦片战争后，西方技术开始引进中国。1881年，清政府修建了第一条电报线，连接天津和松江县，以协调防御工程。1883年，该线延伸至福州和广州，以更好地控制南部和东南部海岸。

由于中法在西南边境的战争，清政府于1884年修建了连接皇城和云南的电报线。后来，为了协调军事通信，电报被连接到武昌军事中心。19世纪90年代，电报进入西北部的军事边界。

短短几十年内，国家电报主干网已经形成。1881-1896年间修建的67条电报线路中，62.7%用于军事和行政目的，只有一条线路用于商业用途。1911年后，由于政府高度重视经济现代化，非军用电报线路的数量有所增加，这些线路主要是将现有线路延伸至周边地区而修建的短途线路。到1936年，中国已建成1000多个电报站，共覆盖了中国94%的地区。

2. 近代银行发展史

银行出现之前，中国的传统金融机构主要有两类：钱庄和票号。钱庄是主要提供小额贷款和货币兑换服务的地方银行，信贷业务一般基于个人声誉；票号主要经营跨地区汇款业务，服务于长途贸易和政府资金转移的需要。

1897年，国内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开始营业。中国现代银行基本上有三种形式：官方银行、私人银行和外资银行。1920年后，国内私人银行的数量超过了官方银行，是外资银行的八倍。

3. 电报在近代银行业发展中的角色

电报改善了银行运营的信息环境。电报通过缓解地区间的信息不对称降低了银行的进入成本，使得银行可以涉足一些非本土的或者由传统金融机构主导的区域。此外，电报还促进了银行总部与分行之间的信息交流和业务往来。

电报还为银行带来了新的交易工具，极大地便利了它们与客户的交易。例如，20世纪初，电汇逐渐取代邮件转账，成为中国银行间汇款和结算的主要手段。

电报另一个贡献是帮助银行克服代理问题，提高行政效率。由于有了实时信息，银行可以有效地监控遥远地区的分支。

除了直接的信息效应，电报还可能通过刺激实体经济活动来影响银行业扩张。电报时代之前，中国的长途贸易（谷物、棉花、丝绸和茶叶）长期受到信息摩擦的影响。

电报扩大了信息网络，促进了经济一体化。日益增长的贸易和商业活动促进了地区间汇款、结算和贷款的需求。电报也促进了中国的工业化，工业企业依靠通信技术及时跟踪市场和交易，在更广阔的市场和物流网络中运作。这些公司依靠银行贷款购买机器和材料并扩大生产，工业化无疑刺激了金融需求。简而言之，实体经济的繁荣推动了银行业的发展。

下图描绘了1896年电报线路以及1897、1911、1927和1936年银行的分布情况。可以发现，银行的空间扩展与电报线路一致。

三、数据介绍

本文的样本覆盖了中国287个地级行政区。银行的数据主要来自县级、地级和省级政府在1933-2018年间编制的地方志，其中涵盖了县级银行地点、成立和关闭年份的详细记录。本文将银行（包括总部和分行）数量汇总到地级，作为衡量银行业整体发展的标准。

电报的数据源于地方志和交通部1931年编纂的《交通史：电信》。这些资料系统地记录了每个电报站的设立地点和年份。

在一个地区建设电报站可能会受到当地特点的影响，这些特点也会影响银行业的发展，因此本文收集了相关的控制变量，例如人口规模、港口分布、一个地区到海岸线的最短距离、土地面积等。

四、回归结果

1. 基本结果

为了评估电报对中国近代银行业发展的影响，本文首先考察了电报站较多的地区是否开设了更多的银行：

Banks表示1911或1936年各地区的银行数量，分别衡量银行的早期和长期发展水平。Telegraph为1896年建成的电报站的数量。

鉴于近代中国银行是在1897年后出现的，使用1896年的数据可以缓解反向因果关系。X是控制变量。

结果表明，1896年电报站的数量对此后建立的近代中国银行的数量产生了显著的积极影响。例如，上表第4列表明增设一个电报站将使银行数量增加3.622家。根据1936年银行的平均数量（7.61），这意味着银行数量增加了47.6%，是一个巨大的边际效应。

2. 工具变量

因果识别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所观察到的电报对银行业的积极影响可能仅是因为电报和银行的分布一同受到了其他未观察到的因素作用。

本文进一步采用了工具变量法进行研究。为了加强防御和内部管理，清朝在19世纪80至90年代之间修建了军用电报网，之后的短距离线路都是在此基础上修建，因此这条线路成为了中国电报系统的主干。

靠近主干线的地区更有可能连接到电报系统。为了排除当地经济环境对干线位置的可能影响，文章构建了一个假设的军用电报干线网络（HMTN），并使用各个地区到HMTN的最短距离（Distance）作为1896年的电报站数量（Telegraph）的工具变量。

HMTN的构造如下：

首先，定义清末21个军事中心。8个是总督驻扎的城市：保定、江宁、福州、广州、云南府、成都、武昌和兰州；其他13个中心是国家军事和行政事务中的重要城市。

其次，沿着建设成本最低的道路连接军事中心。在两个军事中心之间，根据地形和水文指标计算最小建设成本路径。

上图显示，HMTN（红色）与实际干线的分布基本一致。这21个军事中心自17世纪末就已经存在，其分布取决于军事目的而非金融发展，因此可以减轻由双向因果或遗漏变量带来的内生性问题。本文接下来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

上表发现，电报对1911年银行的数量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并且一直持续到1936年。本文在之后也进行了面板回归，得到了相似的结果。

五、机制分析

1. 电报对经济发展的影响

之前所述，通信也刺激了贸易、商业化、工业化，从而推动了整体经济发展。在这种背景下，有必要了解电报对银行业的影响在多大程度上是由总体经济发展来解释的。本文选择了三个经济发展的代理变量：

加入上述变量进行控制后，本文发现经济发展会对1936年的银行数量有积极影响，其中工业机构占主导地位。尽管如此，电报对银行的直接影响仍然显著为正，表明了信息技术在银行业发展中的关键作用。

2. 银行分行网络的扩张

上表显示，银行更有可能在设有电报线路的州开设分行。电报对银行总部也有积极影响，但在统计上并不显著。这些结果表明，电报对银行业发展的影响主要来自银行分行的扩张。

接下来，本文考察了电报是否扩大了银行分行网络的地理范围。上表显示，电报对分支机构与总部的距离会有显著的积极影响。进一步地，文章假设如果分行和总部都位于1896年有电报的县，那么它们就可以连接起来，代表分支机构和总部可以通过电报连接的虚拟变量则为1。结果表明，如果分支机构及其总部可以通过电报连接，那么它们之间的距离会更大。

3. 信息流的传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