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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管可以宣告一类机构的终结,却无法一键清除这个模式在过去所创造的全部风险。
文/洪偌馨、伊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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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涉及金额超200亿、波及近万人的兑付危机,将几乎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金融资产交易所」(下称「金交所」)推上风口浪尖。
从11月底开始,浙江金融资产交易中心(下简称「浙金中心」)的多款产品开始出现到期无法兑付。
随后,情况逐渐升级,平台的提现功能被完全冻结——无论是到期产品、转让中的资产还是账户余额,均无法提取。
而这些出问题的产品,大多是由同一家公司——祥源控股集团发行,也由该集团及其法定代表人俞发祥提供担保背书。这家公司主要有文旅、基建和地产三大板块,是上市公司祥源文旅、海昌海洋公园、交建股份的控股股东。
迫于投资者的线下维权压力,祥源控股的高管也已经出面说明了情况。简单概括就是房地产市场下行、项目烂尾,加上政策调控下传统融资渠道收紧,导致公司的流动性出了问题。
在近几年的市场环境下,地产公司遭遇这样的危机也不算少见。
不过,在这场危机之中,真正令很多投资者不解甚至愤怒的,其实是作为交易平台的浙金中心。
因为,很多投资者对于所谓的「祥源系」根本一无所知,但他们对于浙金中心却有着高度信任,尤其是很多本地人,可能把一家几代人的积蓄都放在里面。
这家成立于2013年的企业,初始阶段的股东阵容堪称豪华,其中包括:浙江省金融市场投资有限公司(浙江省财政厅旗下)、宁波城建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宁波国资委旗下)以及国信宏盛(国信证券旗下)等。
2015年6月,杭州市民卡有限公司还与浙金中心合作,在杭州市民卡公众号上线了惠民理财专区(注:杭州市民卡是由杭州市人民政府授权发放的集成卡,可以用于社会事务办理和日常消费),为580万杭州市民提供年化收益率6%-8.5%的专享理财产品。

也正因如此,许多投资者对于浙金中心以及所谓「金交所产品」的印象就是:可靠的信用背书、保本的固定收益和低风险。
但是,很多投资者并不知道,早在2024年10月,浙江省地方金融管理局就已经发布《关于不再保留浙江金融资产交易中心股份有限公司金融资产交易业务资质的公告》,宣告浙金中心作为金融资产类交易场所的合法身份被正式终结。
在资质被取消之后,浙金中心在2025年1月进行了重大的工商变更,正式更名为「浙江浙金资产运营股份有限公司」(注:为保证行文统一,变更后的机构仍以「浙金中心」代指),股权也发生了变动。
根据天眼查信息,杭州民置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成为浙金中心的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高达58.57%。并且,民置投资与祥源集团联系紧密——不仅共同控股同一家企业,管理层也有所交叉。
但在此次兑付危机发生之前,浙金中心网站、App等向投资者的主要渠道都保留着原来的名字, 直到最近才仓促完成更名。
至此,许多投资者才猛然发现,他们所信赖的「国资光环」已经不复存在,平台的信用基础发生了根本性动摇。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受到波及的投资者数量近万人,未兑付金额超过200亿元。
2
事实上,金交所早已落幕。
随着P2P整治余波,同样面临非标融资、跨区域展业等风险的金交所已经在过去几年的高压整治中逐步清退、关闭。
从2024年初开始,各地方政府接连发布公告,取消省内的金融资产交易所和交易中心。
2025年9月,证监会主席吴清公开表示,应关闭的27家金交所已全部取消资质,排查出的上百家「伪金交所」也已经全部得到清理。
然而,机构关停并未带走所有风险。以浙金中心为例,其在2024年被取消资质后就停止了新产品发行,但存量产品的风险仍在发酵。
究其根源,金交所本身并不是一个正式的金融牌照,甚至缺乏一个严格的定义,它通常指由地方政府批准设立的综合性金融资产交易服务平台,主要提供非标准化金融资产的交易、登记、结算和信息服务。
而正是这种模糊性,让它得以在监管的夹缝中将套利发挥到极致。在行业最疯狂的阶段,它几乎成为了一个可以为各类市场主体提供融资通道的「万能牌照」。
地方金交所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诞生的,当时,各地方都沉淀着大量的非标准化金融资产,如银行不良贷款、企业应收账款,缺乏有效的流转和处置渠道。
为了盘活这些资产,各地方政府开始探索建立区域性金融交易平台,这也是金交所大多带有国资和地方政府参与的原因。
在发展之初,金交所的准入门槛并不低。尤其,要冠以「交易所」的头衔,不仅要取得省级政府批准,还需要通过国务院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部际联席会议(下简称「联席会议」)验收。
然而2012年后,随着审批监督权下放至省级政府,无需中央层面验收的地方「金融资产交易中心」开始批量涌现。
也正是在2012年后,随着各地方城镇化进程加快、融资需求增加,城投债规模快速扩张,金交所虽然只是银行间市场、交易所市场等主流渠道的补充,但也吃到了一波不小的红利。
同一时间,资本巨头也纷纷入局。
蚂蚁金服(注:现蚂蚁集团)通过控股天金所大举进入该领域;平安集团则构建了包含前海金交所、重庆金交所在内的「四所一惠」体系;京东、百度等企业也通过不同方式介入地方金交所运营……
因为,互联网金融的「风口」来了,通过销售互联网理财产品可以快速实现流量变现。
于是,在资产端和理财端的双重「利好」之下,金交所的业务边界被不断突破,成为非标理财市场上重要的交易平台和融资通道。
这一次出现兑付危机的浙金中心,也是在这一时期成立的,而且在成立之初有着不小的「野心」。
开业之后,其开发的项目包括「五水共治」、「安居工程」、「高铁建设」等,两年内为绍兴、南浔、建德、兰溪、长兴、桐庐、德清等县市政府募集资金近200亿元。
同时,它通过与杭州市民卡平台合作等方式引流,将起投门槛降至1000元,以可观的收益吸引普通投资者。
不可否认,浙金中心在这一时期还是发挥了重要价值,然而,并非每个地区、每家交易所都能获得这类收益可观、风险相对可控的项目。
很快,随着互联网金融与资管行业快速发展,面对P2P平台、财富管理公司、房地产企业等机构汹涌而来的合作需求,风控能力有限又急于盈利的金交所,大多沦为了单纯的融资增信通道。
通过与金交所合作,这些机构得以将各类底层资产包装成「稳健」的理财产品。更重要的是,金交所的牌照光环,为产品蒙上了一层官方背书的错觉。
3
金交所的遗留问题仍未彻底消除,「伪金交所」更是乱象丛生。
细数近些年影响恶劣的暴雷事件——中植系、恒大、雪松控股……都与「伪金交所」的泛滥有关。

这些「伪金交所」并非地方政府批设,也不具备业务资质,只是顶着金交所的旗号招摇撞骗。
其中一些以贵金属、原油、邮币卡进行炒作,还有一些融资方干脆自己注册「马甲」,控制整个产业链。
据不完全统计,巅峰时期,全国各类金融资产交易所和交易中心的总数约在70家左右,但「伪金交所」的数量远超这一数字,围绕其上下游产生的代理商、服务商等更是多达数万家。
面对日益严峻的风险形势,2017年,「联席会议」时隔五年再召开,一场全面的行业「回头看」整顿就此开启。
到2019年第四次联席会议时,监管部门明确,要求2019年底前存量风险化解1/3、2020年6月底前再化解1/3、2020年底前完成各类交易场所存量风险的清理工作。
同一时间,市场环境也发生了剧烈变化。随着城投迎来史上最严监管,P2P平台被清退,资管行业被大清洗,金交所们集体陷入内忧外患。
他们的业务空间被不断压缩,基本失去了生存空间和存续价值。
而曾经将它推上风口的助力,如今都变成了甩不掉的包袱。随着近几年房地产市场步入下行周期,积压的风险开始集中暴露。
这些也进一步坚定了监管部门清退地方金交所的决心。
央行在《中国金融稳定报告(2023)》中就已明确提出,要将稳妥处置金交所、「伪金交所」风险作为「持续清理整顿金融秩序」的工作推进。
金融的浪潮总在创新之名下涌动,又在规律之手中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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